01

　　辛勤的园丁与焦虑的农民兄弟

　　每年的8月，是新疆最美的金秋时节，天高地远，秋色苍茫，干爽的空气中，似乎飘着一丝瓜果的香甜。

　　老党员王忠是原北庭镇生产大队的党支部书记，退休后来到积善堂，负责医院的园林绿化工作。这项工作仿佛给了他一个怀旧圆梦的舞台，他每天起早贪黑劳作，经常节假日也不休息，本来能用机械干的活，非要用人工，以至大家都开玩笑，说他侍弄花草树木比照顾自家孩子还要用心。我明白这份工作让他重温了激情燃烧的青春岁月，这是热爱的力量，索性放手不管，任他自由发挥。在王忠的精心梳理下，前院花花草草，后院蔬菜玉米长势喜人，使医院充满人间烟火味和田园气息，与医院的氛围很是和谐。

　　这天下午刚上班，我正沉浸在这美景中，只见王忠带着一个30多岁的小伙子来找我。小伙子身体偏瘦，头发蓬乱，脸色黝黑，鞋上沾着尘土，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副慌张焦虑的样子，一见面就急切地说：“请孔医生救救我的老母亲吧!”

　　“不着急，来，坐下慢慢说。”我一边将小伙子领进办公室，一边安抚他。

　　小伙子叫小张，是周边乡镇的村民。他的母亲王阿姨今年76岁，身体一直不好，半个月前咳嗽气短，去县医院住院时检查出肺癌，已经扩散。由于王阿姨年纪大，且身体太虚弱，医院没敢做手术和化疗，就让其出院回家。从昨天下午开始，王阿姨突然尿不出尿来了，小肚子鼓鼓的，家人心急如焚，得知孔院长是解决泌尿问题方面的专家，便专程找上门来。

　　通常，老年男性是由于有前列腺增生，压迫后尿道引起的排尿困难。而老年女性最常见的是压力性尿失禁，就是一打喷嚏、咳嗽，尿就容易控住不住流出来。王阿姨的例子刚好相反，有咳嗽，反而尿不出来，这在我多年的临床中还是第一次见到。

　　于是，我交待小张：“你回去把老母亲带过来，顺便把她在医院住院的病历也复印一份，我仔细看了再说。”

　　我转身嘱咐王忠：“你陪他一起去吧，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他们走后，我首先想到的，是不是癌细胞转移到膀胱，堵塞住尿道口了?如果这样，那就剩膀胱造瘘这一条路了。想到老人来日不多，临走前还要受这份罪，实在让人于心不忍啊!

　　02

　　中医诊断让病因浮出水面

　　过了一会，小张一家带着王阿姨来了。只见王阿姨形体消瘦，头发花白，面容憔悴，有气无力的样子。我仔细看了病历，肺癌已确诊，但B超下没有癌细胞转移的迹象。我又带她到B超室，查看到膀胱内存尿近400毫升，没有发现肿块或结石堵塞的迹象。那老人家是怎么发生尿潴留的?看来只有用中医理论来分析和解决问题了。

　　仔细号脉，右三部脉非常弱，中医讲右手寸关尺脉代表肺、脾、肾，说明肺脾肾气虚，这个和癌症消耗有关;左三部脉也偏弱，说明整体都是虚症。

　　《黄帝内经》描述水液在体内的代谢过程：“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精并行。”“肾与膀胱相表里，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意思是说肺脾气虚，导致水液不能输布而下流膀胱;肾气虚导致膀胱气化功能下降，尿液不能排出。

　　按照这一中医理论，王阿姨是因为肺脾肾虚损导致排不出尿，找到了病因，后面就该开方用药了。

　　众所周知，中医理论更多的是对长期实践中观察到的一些生理病理状态的描述和形容，是一种客观存在，这也是科学成果。由于古人受科技发展水平的限制，对这种状态描述是模糊的、笼统的，甚至有一些主观臆测成份，因此它又不是严谨的科学，不能和现代科学发现的、实体器官的生理病理对应和吻合。老百姓对它产生费解、误解在所难免;它的学习、传承和发展也就遇到很大困难。

　　所以，在中医辨证之下，我要找到现代医学对该病情的解释，两种医学体系不同，表述方式不同，但说的都是同一种病理现象，这就是二者的结合点。

　　按照这个思路，我领悟到，这应该是肺脾气虚导致的膀胱松弛下垂，膀胱颈口扭转痉挛而发生的动力性梗阻;再加上肾气虚，膀胱括约肌收缩无力，两个因素叠加导致尿潴留。

　　小张是农民兄弟，跟他讲这些晦涩难懂的中医理论显然是听不懂的，我就深入浅出地说：“你妈的病是身体太虚弱，膀胱松弛掉下来，出口部位扭住了，加上膀胱没有收缩力，所以排不出尿来。最近你在收麦子吧?从麻袋里往外倒麦子，如果口子塌在地上，你往下推，越推口子拧的越死，麦子根本倒不出来;如果你把麻袋往上一提，麻袋口脱离地面，口子一开，里面的麦子就全倒出来了。我现在开的方子，就是升提膀胱的。”

　　“反正我们也不懂，能把尿通了就行，相信你才找的你，你给开药吧!”小张说道。

　　我给她开了黄芪、党参补肺脾之气，枳壳、桔梗升提下垂脏器，白芍缓解痉挛，瞿麦消除膀胱颈口梗阻，少许黑附片补命火助肾气，组成一个精炼的小方子，先开三剂，回去就煎服一剂，每四小时喝一次，分三次喝完。然后，我嘱咐小张：随时给我电话汇报排尿情况。

　　王阿姨回去喝了第一次，当时就能排出一些尿来;等三次喝完，排尿症状又改善许多。于是，我让小张将剩下的两剂给王阿姨喝完再来复诊。

　　03

　　一面锦旗聊表感激之情

　　三天后复诊，老人的排尿完全通畅，不咳嗽了，精神也好很多，吃饭也不错。王阿姨的女儿小丽在外地上班，本来听说老人快不行了，专程赶来准备后事，现在看到情况有所好转，就问我近期老人有没有危险，是继续守着还是先回去上班?

　　我说：“对于癌症我是治不了的，但患者目前精神和饮食还不错，病情应该没有那么快恶化。我再开几剂药给她调理一下，短期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您可放心回去上班，但明年开春后会出现什么状况就很难说。因为按中医理论，金克木，春天肝气偏亢，肺脏功能最为薄弱，所以各种呼吸道疾病多发，这个节气要格外留意。”听了我的话，小张一家满意而归。

　　来年三月的一天，我正在上班，小张和小丽给我送来锦旗。他们带着孝，刚刚送走母亲的悲戚之色还没有褪去。母亲走了，子女们又要各奔东西为生活忙碌了，临走前来见我一面，聊表感激之情。